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似水年华-文字
 
 
 
 
 

《 少年时光(下)》

 
 

 



每每是静一的好朋友,阳的事情,静一第一个就告诉了每每。下课的时候,静一和每每一起去买面包吃。经过阳教室的门口,静一握紧了每每的手,低声道,“三排倒数第二个,就是他,快看。”每每斜着眼睛瞟了一眼,教室里闹哄哄的。每每说,“好瘦!”静一偷偷笑起来,心里想,其实瘦的才帅一点。可是她不好意思讲出来,怕每每笑话她。
有时每每不记得带书,静一就自告奋勇地去陪她去借。站在吵吵闹闹的走廊上,静一和每每等着阳从教室出来。阳每次也会叫着他的同桌一起出来,四个人一起去买冰棍吃,再兴高采烈地回教室。
放学放得早的时候,她们总要说会儿悄悄话再走。每每喜欢讲自己的姐姐,她有个很漂亮的姐姐在读大学。她的姐姐,和一个男孩好了七年,是从高中就开始的。每每总是以姐姐为骄傲的。每一点关于她姐姐感情的进展,她都会马上讲给静一听。她们都那么羡慕每每的姐姐,觉得简直就像童话一样完美。不过她们说得最多的,还是阳。白天发生的事情,静一在黄昏就要迫不及待地讲给每每听。静一的眼神在那个时候会溢出流光异彩来。

后来不在一个地方上大学,她和每每就分开了。大二的时候,每每来信告诉她,她姐姐结婚了,不过是和另外一个男的。不是那个她们讨论过无数次的男生。因为前途,门当户对……总之,她姐姐嫁给了另外一个人。两年后,她姐姐自杀身亡。在自己家的浴缸里。她和每每后来就断了联系。听说每每毕业后,留在了那个南方的城市里。很快结了婚。静一想,恐怕每每也是失望了的。虽然她也从来没有说起过。

老师打电话来的时候,阿宝在里屋写作业,静一在专心洗头发。电话是妈妈接的。静一只听见“啪”的一声,接着是阿宝的哭声。静一赶紧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冲进里屋,气氛已经很僵了。妈妈火冒三丈,大声数落着,“你怎么这么不争气!一个女孩子,知不知道自重?!”
阿宝抽噎着顶了一句,“我们又没有什么!”
妈妈又是一个巴掌打过来,“还没有什么,没什么老师会打电话来说吗?要是你爸爸在家,早就打你一顿了!”
果然是因为沈原的事情!静一赶紧护着阿宝,一边又扯住妈妈。白轵灯光强烈地打在妈妈的白发上,静一突然觉得妈妈这几年老了许多。
在外地出差的爸爸很快打电话来教育阿宝,阿宝抽噎着听着。妈妈平静了下来,给阿宝冲了杯牛奶,又叫她写作业。静一陪着阿宝坐在书桌前发呆。她看着阿宝无辜而肿胀的眼睛,心里搜刮词语来安慰她。阿宝抬起头看着台灯,突然轻声问道,“姐姐,你相不相信,十七岁也能明白爱情?”
静一想了想,回答说,“相信,不过我想,十七岁的时候,不会明白爱情的全部。”

阿宝照例要梅子去约沈原,她把精心叠好的纸条夹在物理书里。梅子跑到沈原的班上,从窗口递过去,就算完成任务了。她约沈原放学后一起去吃蛋糕。
阿宝想,也许是和沈原说分手的时候了。
学校旁边有一家蛋糕房,阿宝喜欢那里面的秋千椅和蜜枣蛋糕。沈原于是常带阿宝来这里坐着聊天。阿宝喜欢调皮地道,“来,把你的手递过来,让我给你看看手相。”
沈原一边嘟囔着“巫婆”,一边把手伸过去。
阿宝故作深沉地看了一会儿,尖叫道,“哎呀,你会很早结婚的……你将来会娶一个好丑的女孩啊!”
沈原敲敲阿宝的头,道,“有病啊——不过你肯这么评价自己,也的确,确实比较中肯!”
阿宝骄傲地道,“我也不是说自己,我将来又不要嫁给你。”
沈原怀怀地笑道,“你不嫁给我,那你嫁给谁啊?”
阿宝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淡淡的嘲笑,那种笑容让沈原觉得陌生,沈原在一霎那想起了静一,静一眼神里那样空茫而遥远的飘摇。阿宝轻轻地道,“你以为你能掌握很多事情吗,可是你能掌握些什么呢?你的命运刚刚开始罢了。”

他们坐到很晚,那天,以至于蛋糕房里又进来了几个小混混也没注意。沈原把阿宝的手握在掌心里,一笔一笔地在她的掌心里写着字。突然听到几声恶意地话语,
沈原皱着眉头看过去,一眼就认出是二中的几个小痞子,他们在一起打过篮球交过手。二中和一中向来有过结,没想到在这里被沈原碰上了。沈原正要站起来,被阿宝拖住,可是那群人却走了过来。其中有一个,竟然对阿宝开始动手动脚。阿宝退后着让沈原快走,可是沈原一个拳头就打了出手。
架就这么打起来了。沈原开始还撑着,后来到底寡不敌众,拳打脚踢一阵阵卷过来。阿宝吓得拼命尖叫,心里面揪得痛得厉害。沈原用双手死死地护着眼睛,被他们从蛋糕房里面拖到了外面的大街上。阿宝要冲过去,却被蛋糕房的女孩拼命拖住。还好有几个一中的学生经过,都是体育生,一看自己学校的人被欺负,马上冲了过去。大家一阵乱打,好歹是在一中的地盘,二中的人打不过,只好跑掉了。
沈原已经瘫在地上,动弹不得。阿宝跪着抱着他的头,嚎啕大哭。她看多了香港拍黑社会的片子,可是总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。她的神经像已经断了的弦,一点意识都没有,只知道哭。大家七手八脚地冲阿宝的手里弄出沈原,把沈原送去了医院。
等到静一接到电话,急匆匆地过来接阿宝的时候,夜色已经佷深了。她的心激烈地跳着,在蛋糕房的沙发上,她看见了阿宝。阿宝像一个被人丢弃了的布娃娃,缩在沙发的一角,衣服皱皱的,头发也乱了。眼泪水还在不停地落,但是说不出话来。静一心疼地抱住阿宝,暖暖地道,“阿宝,姐姐来了,别怕了。”
阿宝愣愣地看着静一,突然又尖叫着哭出声音来,她那么暴躁不安,静一只好紧紧地抱着她。静一听见阿宝在哭声中含糊地问,“他会不会死掉?会不会?”
静一安慰道,“不会,不会有大问题的。”她轻轻地拍着阿宝的背,悲悯和无助像潮水一样涌来。她觉得自己也慢慢陷入了一个黑暗的河流的深处,水佷凉,水藻缠绕,她透不过气来,她再次体会到凉彻心肺的感觉,她看见了多年以前的自己。

静一在玉兰树下等阳。天下起大雨,夏天的暴雨带来浓烈的水气,热气升腾着的大地被雨水狠狠地打击着,像受到重创的伤口。静一的凉鞋踩在积水的坑里,一朵玉兰花终于不堪饱满的雨水,落下厚重的花朵来。静一弯腰拾起来,那花瓣上有水样的痕迹。阳一直没有来。
高考后的一天,静一带着阿宝上街玩。阿宝那时才八岁,吵着要买大气球。静一猛然看见对街有个蓝色的衣影急匆匆地走着。她心头一震,厉声对阿宝说,“阿宝,在这儿等姐姐,哪儿也不许去!”阿宝懵懵懂懂地点头。静一来不及细想,不顾一切地跑过去。
那是静一最拼命的一次奔跑。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,她听见自己心跳的砰砰声。九月的热浪席卷而来,她慌张又失措,不停的奔跑。眼看就要近了,她想喊,可是喉咙是哑的,风太大了。她终于追上了。
可是一切都结束了。阳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。静一惘然地看着他,汗水渗入头发里,她像个委屈的小兽,鼻尖上都是汗,咻咻地喘着气。静一想起阿宝,她打断阳的话,说,好吧,我妹妹还在等我。她急急地转头离去,连说再见的时间都没有。她赶回原地,阿宝不在了!静一大声喊着阿宝的名字,一直喊到心力憔悴,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。阿宝从买气球的孩子堆中挤出来,隔着很远,望着姐姐,淘气地笑起来。



沈原没有大事,在医院休息了几天又生龙活虎了。这件事情一时轰动了整个学校,连老师也不再管他们了。沈原和阿宝因祸得福。有天沈原的父亲打电话到阿宝家,阿宝的妈妈和他聊了一会儿,俩家大人居然也聊得来。静一在一边看着妈妈放下电话,妈妈说,“唉,我也不知道怎么管她了。”
静一安慰妈妈道,“也许没什么的,只要阿宝好好学习,考上一个好大学,其他的事情你也不用太操心的。”
的确,阿宝的成绩一直是顶尖的,这一点妈妈从来没有操过心。沈原那孩子也是考了飞行员,估计也没有太大问题的。只是——妈妈又犹豫不决地叹着气,打电话给爸爸商量起来。

静一在阳台上看书,看着看着就睡着了,醒来的时候看见妈妈正在晒被子,静一披着睡衣过去帮忙。大好的阳光渗入厚实棉被的每一个角落,棉花蓬松柔软起来,洁白的棉被舒展着全身。静一忍不住把脸贴在棉被上,那样明亮和煦的光。静一眯着眼睛调皮地道,“妈,还想睡一觉呢!”
妈妈捏了捏静一的脸,抱怨道,“把你养这么大,还是只知道睡。”
静一索性把身子蜷在搭了棉被的藤椅上,像一头小猫一样地睡起来。
妈妈拿了梳子过来,坐在静一身后,给静一梳头发。六月的空气里有隐隐地阳光的香,甜的,像棉花糖的甜。谁家的音响开得很大,放着一些很老的流行歌。静一迷糊地睁开眼,妈妈把镜子递给她,道,“好看吧,这个样子。”
镜子里映出两张脸,娇嫩洁白与皱纹满面,发色如漆与两鬓苍苍。静一有些不忍看,倒是妈妈,沉默了一会儿,道,
“我以前,年轻的时候,也从来没有想过,有一天我会变得这样老。”
说完眼角深深地笑起来,静一也惘然地笑起来。镜子里,那笑容的眉目如此相似,终于諲成一束耀眼阳光下,白茫茫一片。

中午的时候,静一带了阿宝和沈原一起去吃饭。妈妈不好说的事情,做姐姐还是要负一份责任。沈原住院的时候,她就去看过几次。是个对阿宝好的人,静一在心里默默地感叹。所以她把两个人都要好好学习的意思讲出来以后,俩个孩子都拼命地点了点头。
阿宝看着沈原道,“我要和你报考一个地方的学校。”
静一刚要阻止,沈原道,“我若是去当飞行员,地方肯定偏僻的,你干吗去那种地方吃苦啊?”
阿宝的脸上突然沉静下来,她轻轻地道,“你还记得我们那天在教堂吗?我许的愿就是想和你在一起。”
静一惊讶于没心没肺的阿宝竟然说出这样坚决的话来,沈原也定定地看着阿宝。
然后沈原突然笑了起来,沈原说,“阿宝,你知道那天别人打我的时候,为什么我要拼命抱着头吗?”
阿宝摇摇头,沈原于是说,“因为我想,无论如何,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眼睛,要不然,我就再也看不见你发火的样子了。”

后来沈原有事情先走,阿宝送他出门。静一转过头,隔着大的玻璃窗,看阿宝和沈原在街边讲话。是六月的天气了,阳光强烈,泛出金黄的颜色来,那样明亮的金黄,像天使身上的光晕,像修士的画里,那些昂贵的金箔。阿宝仰头看着沈原,温暖的阳光水一般地流过他们的身体。不知为了什么事情,两个人都笑起来。天那么蓝,平静开阔,像温柔的海洋,他们的笑容和这天空的颜色相融。
等到阿宝再进来的时候,静一说,“阿宝,我们去爬山吧。”
阿宝疑惑地抬着头看着姐姐,静一像个小孩子一样笑着说,“快点啊!”
她们回家换了胶鞋,走出院子,走过农田,走过大堤,道路渐渐开阔荒芜。青山排闼入眼来。静一指着一座小山道,“我们去那座山。”
山不高,可是杂树丛生,还好有一条小路蜿蜒。静一很有把握地带路。姐妹俩低着头,在浓密的树枝与树枝之间穿行。那些树木散发出强烈的气息,那是经过阳光暴晒后升腾出的,深秋来临之前,最后的气息。阿宝深深地呼吸着这样清凉而略带苦涩的空气。静一在前面,敏捷而迅速。她是如此轻车熟路。阿宝喘着气问,“姐姐,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?”
静一笑起来,回头道,“因为我以前来过啊。”
阿宝好奇起来,“那是谁陪你来的啊?”
静一停下脚步,轻轻地道,“我一个人来过。以前阳带我来过。”
阳光透过层叠的樟树的叶子落下来,静一的脸隐在光斑与阴影之中。她是如此清秀沉默,就像一株秋天的植物,散发出薄荷的清香。
这是九年以来,她第一次在阿宝面前提起阳。

阳在物理书的纸条上写着:下课后我带你去爬山。
静一偷偷地看了一遍又一遍,天真地笑起来。
山林中树木繁茂,杂草遍生。阳带着静一,小心地走着。四下安静得佷,只有草丛中蟋蟀的叫声。突然有鸟儿拍着翅膀,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。空气像尘埃一样地落下来,呼吸声传递出神秘莫测的语言。静一觉得有些凉,有些微微的惶恐。阳回转身,定定地看着静一。他的目光中有着少年的忧伤。他轻轻地抱住了静一。
青草被柔软地压倒而睡去,樟树的叶子被锐利的指甲刺破流出沁人的汁液。羞涩的新绿还在眼前,沉静的深绿飞快地浮上眼前。杉树的树皮被扯下后是洁白的躯干,柔软而光滑,酸枣树上的果子从高处笔直坠落,清脆的响声与巨大的痛感迎面扑来。果子的微酸与树木的清凉再次袭来,静一在恍惚中闭上了眼睛。树叶与树叶的空隙中现出天空的颜色。天那么蓝,那么蓝,像一个人的眼泪。

其实阿宝是记得阳的。虽然静一只带她和阳在一起玩过一次。阿宝已经八岁了,开始记得一些事情了。静一牵着阿宝的手,笑着对阳说,“看,我们家的瓷娃娃。”阳俯下身来,蹲在阿宝面前,突然狡黠一笑,飞快地把阿宝举过头顶。阿宝快乐地尖叫起来。
他的确是一个好看的男孩。阿宝记忆深刻。她记得阳的眼睛,笑起来的时候像阳光中的流水。比她所收集的所有玻璃弹珠都要明澈炫目。多年以后,已经成年的阿宝回想起来,仍然觉得,阳是她所见过的男孩中,最俊秀的一个。可是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她才明白,其实自己和姐姐适合的,只是平凡的爱情。

在六月的一个清晨,静一刷牙时出现了意外的呕吐。妈妈以为静一感冒了,赶紧拿出药来,可是静一不肯吃。她睁大眼睛看着镜子中自己苍白的容颜,心像一块铅铁一样飞快地沉向无边无际的洞穴中。她握着牙刷的手指深深地掐入自己的肉里,一直到掐出了血痕。静一终于想:也许是出事了。
每每惊恐地看着静一。静一说,“就是这样,你去找阳,告诉他。”每每慌张地点头。她飞快地跑去找阳。她把阳带到一个角落,道,“阳,你镇定点——静一好像出事了。”
阳还是倒退了一步,他的眼睛在瞬间迷茫起来。还有一个月就是高考,如果被查出来,就必须取消高考资格。静一脆弱的笑容浮上眼前。阳狠心道,
“每每,告诉静一,我们不要再见面。”
“那静一怎么办?”每每死死拖住阳,不肯放他走。
阳抱着头,慢慢蹲下来,他的声音里有颤抖的恐惧和悔恨,他说,“可是你要我怎么办?”
每每不知道要怎么和静一说。可是静一立即明白过来。静一起身说,“我知道了。我去找他。”
很久以后,十班的同学仍然还有人记得那个清晨,站在走廊上女孩绝望的眼神。已经上早自修了,不过因为老师还没来,所以教室里还是闹得很。静一孤单地站在走廊里,眼睛直直地盯着三排的末尾看。十班的同学都安静下来,好奇地看着默不作声的静一。又看看阳。阳在众目睽睽之下脸开始发烫,开始无地自容。他实在没有勇气抬头看静一,于是把自己深深地埋在课桌里。静一的目光开始渐渐冷却渐渐绝望。雨大起来,溅进走廊里,静一的身子浸在雨水中。阳一直不敢抬头。静一轻轻地叹了口气,转身离去。她始终,一言未发。
每每冒着雨找到静一的时候,静一正坐在一块石头上默默发呆。每每抱着静一的肩膀道,“我们回去好吗?你身上好凉。”但是静一不理她。每每摇了摇静一,发现静一已经处于恍惚的痴迷中。一朵花瓣落下来,静一迷糊地道,“为什么这么美丽的花,却是有毒的呢?”这时每每才抬头看见那株盛开着艳丽花朵的巨大的夹竹桃。每每惊叫着,使出所有力气,背着静一离开。
但是一切都是虚惊。每每的姐姐带着静一去检查,发现什么事情都没有。呕吐是因为轻微的感冒引起。静一侥幸躲过了一场耻辱的灾难。一个月以后,静一顺利考上大学,一切仿佛被石块惊动后的水纹,荡漾开后再次重合。湖面归于平静。



那天晚上静一做了一个梦,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十七岁的少年时。在清蓝的天空下,她再次看见了阳的眼神。那样干净明澈,仿佛溪水的源头。阳轻轻地对她说,“静一,你好吗?”
静一的眼中掠过浮云的颜色,静一说,“我很好的,阳,只是我总是不能忘记你。”
阳的眼睛湿润开来,如同一副淡淡的水墨山水,阳说,“如果时间回过来,我只是想说对不起……静一,我是爱你的,只是不知道……我太害怕……”
静一的眼泪也流下来,她用冰凉的手为阳拂着泪水,她的话语荡在空气中,她说,“阳,我也是。但是现在我要和你说再见了。”
“我把这一生最开始的爱情都用在你身上了。我曾经那么奋不顾身,可是你不曾有勇气去珍惜。现在我终于可以和你说再见了。”
“我真的爱过你。但是现在,终于可以不爱了。”

在后半夜的时候,静一在黑暗中静静地醒过来,她听见永不疲倦的六月的雨声,空气清凉得很,栀子花的气息,隐在雨后的湿润中。静一想起那些叶子,栀子花瓣下那些绿意盎然的叶子。她喜欢用手指触摸那些清凉的,柔软的绿色,仿佛自己是只小蚂蚁。雨水落在头发上,落在衣服上,静一笑着仰起头,一个人轻轻地哼起歌来。


 
 

by 青苔 2003

蓝色波浪 个人珍藏 2023.3.20

 
  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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